头上是不断扔下重磅炸弹的轰炸机，阵地对面是日军一个中队的重火力，坚守机场被围的12名官兵藏身在战壕，他们没有投降，坚持到打光最后一颗子弹。

　　这不是电影。福州罗源抗战老兵93岁的叶高蔚，作为这场战斗的亲历者，腹部中弹晕倒后，天黑醒来爬行8里（4000米），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前日，叶老回忆起这场发生在1942年浙赣会战战场上的往事，他连班长如何中弹倒下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场发生在浙江丽水的战斗，他们一个班仅有12人，靠着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对抗了日军一个200人的中队，坚守了一个白天，死战不退。

　　前日，深圳“关爱老兵”志愿者李先生从网络上得知了叶老的故事后，趁出差之际从深圳赶到福州，随同其他三位福州志愿者，到罗源看望叶老。

　　国难当头 20岁投考军校

　　叶老出生于1919年。他说，小时候一直没书念，11岁才进了村里的小学，16岁考进中学。后来又考进了福安师范，接着学校安排他到三明沙县军训。当时局部侵华战争已经爆发，他立志要参军报国。

　　卢沟桥事变发生两年后，日军开始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国民党军宣部在福建招生，所收学生会在黄埔军校接受训练，然后上阵抗日。叶老立即报名。

　　当时考军校要进行笔试，除了考数理化外，当时还考了一门写作课，题目是《为什么要参军》。叶老他写的理由是：“国难当头，好男儿都应该站出来保家卫国，哪怕最终喋血沙场，也算是为国家尽忠。”

　　凭着这份爱国热情，20岁的叶高蔚顺利考入黄埔军校，成为第十七期学员，就读于湖南武冈的分校。

　　步行一个月穿草鞋上战场

　　考取军校后，他们被安排到长汀接受三个月的军训。叶老回忆，来参军的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本来饭量就大，再加上训练辛苦，胃口特好。可是战争年代，哪能吃饱饭呢？半饥半饿，他熬过了这段日子。

　　由于黄埔军校已经改设到湖南，他们要从长汀赴湖南上课。而当时，水路已经被日军控制，任何有用的交通运输工具都送往前线作战。怎么去上学？

　　叶老说，学校给他们发了几双草鞋，安排他们从长汀出发，一路往南走到广东韶关，再北上到湖南，走了整整一个月，中途不少人坚持不住逃回家了。

　　随后他编入步兵科学习，由于抗战局势紧张的原因，原本三年的学制，缩短到两年就结束了。此时，叶老年仅22岁，他被分配到浙江温州的33师第3团，任少尉排长。

　　这一次，他也是穿着草鞋从学校走上战场。

　　班长中弹倒下还扣紧扳机

　　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到转折期。当时太平洋战场上的战斗异常激烈，美军执行东京大轰炸任务的飞机，从海上航母起飞执行任务后，因为补给不足无法返航。当时华北一带都已经沦陷，能供盟军使用的机场就是浙江一带的机场。

　　叶老入伍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保卫浙江丽水机场。由于驻守浙江的兵力有限，按照安排，叶老所在的重机枪连，分别插入到步兵团队中，分别集结成12人一个班，配备1挺重机枪、2挺轻机枪，开赴一线。

　　叶老所在的班，一共12人守住丽水机场附近山头下的江口，阻止敌人渡江占领机场。

　　当年6月，叶老所在的这个班，潜伏在山头上，白天躲进山洞里躲过轰炸机后，傍晚时偷偷爬出来挖战壕，

　　就在他们对面400米处，也有一个山头，日军的火力就集中在那，有1个中队约200人，隶属于日军小菌江旅团，装备精良。几日后，叶老他们的战壕还未挖好，日军就率先开火。

　　而日军所用的武器打击的精准度很高，能够瞄准前、左、右三个方位进行发射。

　　打响第一枪后，全班没有一个人退缩。叶老拿着一挺轻机枪，班长拿着一挺重机枪，全部人趴在还没挖好的战壕里，身上披着树枝等伪装迎战。

　　没一会，由于班长所在位置太显眼，被日军击中。叶老眼睁睁看着班长牺牲了，但是手还扣着扳机。随后，他爬过去，接过班长手里的枪，继续扣紧扳机扫射。但不幸也被日军发现，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腹部，叶老倒下了。

　　腹部中弹爬八里捡回一条命

　　等叶老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身边的机枪上一颗子弹都不剩，12个人中还能喘气的，只有他一个。

　　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被子弹打穿的腹部有布袋包扎的痕迹，可能是战友见他中弹晕倒后做了应急处理，才保住他一命。叶老翻过身，用双手勉强撑起上半身，双腿缓慢挪动，开始往山下爬。

　　爬了约有8里远，他看到有个尼姑庵，开始用最后的力气呼救。尼姑发现了半昏迷的叶老，把他抬进去。

　　由于失血过多，进庵后他被渴醒。恍惚中想起，好像有人说过中弹后不能喝生水，只能喝热水和油。在尼姑给他端来刚烧开的水后，也顾不上烫嘴，一碗全都下肚。然后再让尼姑倒了半碗灯油给他，也全都喝下去。

　　“居然没死！”第二天醒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当天县里来了人，用担架抬他到县城给郎中看病。

　　当天喝下郎中开的中药，叶老觉得肚子有点饿，花了2毛钱在街头买了碗牛肉汤喝下。就这样又挨了一天，郎中跟他说，“最危险的两天都挺过了，算是捡回一条命。”

　　心愿是国人要永记这段抗战史

　　身负重伤后，叶老一直在霞浦老家修养，直到1944年再次入伍。随后解放战争阶段，他被安排到金门小澄岛，由于不认同国民党将领的想法，不愿离开家乡，他在解放军登岛时主动投降，随后被送回了家乡。

　　叶老说，打了大半辈子的战，至此算是解甲归田。随后他跟爱人来到罗源生活。现在他已93岁高龄，他的爱人也已经95岁，二老中只有叶老的爱人有退休金。

　　经历过战场上炮火刺激后，叶老的眼睛受损，被医生诊断为眼底浑浊，3年前老人彻底失明了。

　　如今，他住在罗源城关一套7层高的商品房里，这套房子是儿子给老人买的。但是楼层太高，也没有电梯，他和爱人已经很久没能出门散步。

　　93岁的老兵，回忆完那场亲历的抗日战争，表情激动，眼神却是呆滞的，说起自己最大的心愿是：这段历史国人要永远记住。

　　而李先生一行四人听完后眼角却湿润了。随后，李先生送上了一份由美国国家档案馆制作的纪念二战的明信片作为纪念。虽然看不见，但叶老用满是青筋的手摩挲着，脸上挂满笑容。本报记者刘晓霞/文 林良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