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网】（记者 李妍）

　　在电影《北京爱上西雅图》里，汤唯饰演的文佳佳掩饰因怀孕隆起的腹部，通过签证欺诈顺利进入美国，但发现原本联系好的月子中心被美国警方查抄，然后不得不临时更换月子中心……这一幕，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真实上演。

　　3月3日凌晨，美国联邦执法机构以涉嫌签证欺诈查抄了南加州20多家月子中心。6日，加州河滨市联邦法院首次传唤部分中国孕妇出庭。美联社称，这是迄今为止美国联邦执法机构针对月子中心采取的最大规模行动。洛杉矶华人律师邓洪说，被查抄的“月子中心”目前已达到50多家，涉案孕妇500多位。

　　财新记者联系到洛杉矶一家月子中心老板余某，余某表示，他接到了警方通知，称查处将成为常态;如果是非正规月子中心，将面对被查处的危险，如果是正规月子中心，收留涉嫌签证欺诈的孕妇，也会承担连带责任。

　　余某表示，作为一家“非常火，至少需要提前半年预约”的较大规模的月子中心，他们正在面对前所未有的“客荒”，很多交付定金的客户出现了态度摇摆，正在咨询的客户也多表示了放弃意向。

　　签证欺诈不可行

　　3月3日，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ICE)在南加州突击搜查了20多家帮中国孕妇赴美产子的月子中心。执法官员介绍，此次突袭的重点是月子中心的负责人，其涉嫌签证和报税欺诈、洗钱等犯罪行为。探员克阿诺德称，赴美产子本身并不违法，打击主要针对在申请签证期间隐瞒怀孕事实的人。

　　南加州华人律师程正兴说，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已约谈了部分孕妇，如果孕妇向移民局提供了虚假文件，将被终身禁止进入美国;但如果她们诚实回答整个来美签证的过程，ICE可允许她们再次入境。

　　据余某介绍，赴美生子本身并不违法，但必须“诚实签证”。“也就是说，在办理签证时明确表示是到美国生孩子的，而不是以旅游等为名入关。”余某表示，他所接待的客户中，只有不到10%是“诚实签证”。

　　在美国，“诚实签证”与否涉及到移民漏洞和签证欺诈的问题。“如果你隐瞒生孩子的目的，美国会担心孕妇滞留负担，占用社会医疗福利。”余某表示，“诚实签证”并不难办，但需要孕妇提前联系好医院和医生，并支付一定比例的费用定金，以表明自己有医疗能力。“我们现在都建议客户办‘诚实签证’，我们也会提供相应的服务，但很多人往往有心理上的不安感，还是希望能瞒则瞒。”

　　据余某介绍，美国的月子中心多集中在洛杉矶，洛杉矶位处美国西海岸，离中国飞机航程较近，且地理位置偏南，四季温暖如春，洛杉矶也是美国第二大城市，医疗条件和城市建设都比较发达，同时，作为美国最大的华人聚居区，洛杉矶拥有足够丰富的华人医生和华人服务人员。

　　曾在洛杉矶生子的林女士表示，美国各州海关严格程度不同，洛杉矶海关以严格著称。“在洛杉矶，至少有一半的孕妇都有被叫到小黑屋盘查的经历，如果表明是赴美产子的目的，那就必须证明，孕妇或孩子身体有问题，美国有更好的医疗条件等，即使通过，也会经常接到移民局的人电话监控。”

　　为顺利入境，大多数孕妇都会选择夏威夷、拉斯维加斯等海关较松的地方入境。“这些地方是旅游区，有大量华人入境，海关会比较放松。”林女士表示。

　　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官员说，调查人员正在搜查“月子中心”及相关公司可能涉及的犯罪行为，如签证欺诈、欺诈福利罪、洗钱罪等。

　　所谓签证欺诈，是指月子中心为孕妇提供伪造文件，教唆孕妇遮掩怀孕事实，向签证官撒谎说赴美是为了旅游。如果罪名成立，最高可判5年监禁及10万到25万美元的罚款。

　　福利欺诈，也与月子中心有关。许多孕妇已支付医疗费和月子中心费用，但月子中心为孕妇伪造经济状况，向政府申请低收入家庭医疗补贴，以骗取医院为她们免费接生。如果罪名成立，最高可被罚5年的牢刑及10万美元的罚款。

　　洗钱罪则是指，月子中心明知孕妇是赴美生子的情况下，而通过电汇、支票等方式收受孕妇费用，这构成洗钱罪。如果罪名成立，可判处1年以上牢刑，罚款5万美元或洗钱额的两倍。

　　月子中心消失过半

　　月子中心的点评和监督机构全美母婴服务管理协会近期发布的《全美月子中心行业白皮书暨美国月子中心产业发展调研报告》显示，据不完全统计，10年来，内地准妈妈赴港生子人数翻了47倍，2013年赴美生子的人数将接近2万人，2014年赴美生子的人数近4万人。

　　洛杉矶自2011年起就开始查缉非法月子中心，2013年10月份，洛杉矶政府还计划进一步拟定法规，取缔非法月子中心。如果被查封，赴美生子的妈妈们将会在警署及移民局留下记录。2014年1月，洛杉矶的亚凯迪亚警方经过对月子中心的数月查处，关闭了该地区内35家月子中心里的23家，警方称这23家月子中心均为非法经营。

　　这次罕见的大规模查抄仍然带来不小的冲击。洛杉矶另一家月子中心负责人马某表示，现在有近一半的月子中心已经停止招募客人。“可能会有些人不再做了，因为华人在美国拿绿卡、找工作都是很不容易的，没有人想冒法律的风险。也有些人是想避避风头，观望一下。”

　　财新记者上网找到了一些美国月子中心的联系方式，几乎所有接待者都表示，等等再说。

　　赴美产子已经形成成熟产业，抵美后转由月子中心一条龙接待，服务标准从普通到VIP不等，价格也从10万到30多万人民币甚至更高，一般在国内时先交给中介一两万人民币的押金，待赴美后再将余款全部交给月子中心。

　　马某介绍，赴美产子不仅利润丰厚而且门坎很低，“很多华人在美国生活并不容易，所以在做这个行业是比较容易，而且赚的多的，甚至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公司，腾出来一个房间接待孕妇就可以了。”

　　在洛杉矶，规模最大的月子中心也不过只能接待十几位产妇，大多都是“一对一”服务。“也就是一个家庭接待一个产妇，其中有信任和服务质量的问题，所以全靠熟人介绍，也有一些欺诈的，以低价吸引客户，到了再各种想办法涨价。”马某介绍，较成熟的公司会在国内安排中介公司负责收集客源，然后统一安排给在美接洽的月子中心。而月子中心只要在美国找好房间，保证水、电、煤、上网入户，订好月子餐和医院，然后再提供孕妇一周三至四次外出购物即可。

　　据马总介绍，月子中心收费从10万到50万不等，20万左右居多，包括两个月待产期和一个月的月子期。而国内中介会按照月子中心的定价再追加几千美金收费，在出国前抽取其中的15%-20%作为利润，剩下的余款则全部由月子中心收取。据透露，一般来说，租五个房间，能保证有五、六个客人坐月子，一个月大约纯利润就能达到5万人民币左右。一些大月子中心伙食由专人负责还能降低成本，利润自然更高。

　　此次查处对月子中心的生意形成很大冲击，但余某表示，这是坏事，也是好事。“这个行业已经形成恶性竞争，很多月子中心都没有注册登记过，一味低价，还有的欺诈客户，这次查处如果能重新洗牌，整个产业可以更规范。”

　　据余某介绍，注册月子中心，需要花费2000-3000美金手续费，还要上税。“劳工按照30%缴税，个人要交，公司也要交。”所以很多月子中心并没有注册为公司。“查处违法的月子中心之后，正规的月子中心会生存下来，也是一次提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