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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日报:畲村“蚕娘”复出之路能走多远?

借一缕蚕丝挽留回忆

http://www.lywxww.com  2015-08-12 08:22:53    【字号

  □洪映 康琳文/图

  兰妹金(右)挥汗如雨缫丝忙。

  四十多年前,“季春梅始落,女工事蚕作”恰是罗源畲家人的生活图景——勤劳的畲女门前采桑,屋里养蚕,巧手翻转间,如虹彩带已束于腰际,大红流苏摇曳在巷弄田间,亮丽如画。而在那之后,随着畲族的迅速汉化,“蚕娘”们也卸下腰带,弃了纺车,唯有村落间的桑树历经几度荣枯,挺拔依然。

  去年,罗源县松山镇竹里村的老桑树终于再度走进畲民生活,只因55岁的“蚕娘”兰妹金宣告复出,独自养蚕数万只,为的是接续村里即将绝迹的蚕丝,好让自家那架老纺车还能咿呀摇响,好让畲家阿婆们说起引以为傲的纺织故事,还有依稀的画面可循。

  缫车陈旧 记忆犹新

  兰妹金在家中,正和一姐妹配合将蚕茧缫丝。她将晶莹的蚕茧下到热汤锅里浸泡,不一会儿,蚕茧露出丝端。兰妹金将几十根细丝拧成一缕,绕到缫车上,递给对面负责抽丝的姐妹。两人一绕一收,小小的缫车悠悠转动,米白的蚕丝缓缓蜿蜒盆中。

  缫车竹木质地,从滚轴处的滑溜及竹节的茶色光泽,分明可窥见光阴的印记。

  蚕丝将要铺满盆底时,兰妹金抓起一把大米,均匀撒在丝上。“用米粒隔开丝线,就不用担心会打结了。”兰妹金说。

  屋外骄阳似火,兰妹金大汗淋漓却不开风扇。“小时候奶奶和妈妈缫丝时,我就给她们打蒲扇,可不敢凑太近,怕风大把细丝吹断了。”言谈间,锅中的蒸汽袅袅而上,模糊了两人在灶台间牵丝翻茧、挥汗如雨的身影。不知眼前光景,与兰妹金记忆中的影像可有隐约的重叠?

  四十多年前,村里的姑娘大婶为了自织腰带,几乎家家养蚕。提着篮子跟着大人去采桑,是孩子们的一大乐事。“顽皮的男孩爬到枝头,荡起了秋千。女生比较乖,只顾盘算摘够了没,自家蚕儿够吃吗?”说起这些,兰妹金仿佛连眉毛都在笑。

  至于三姑六婆团团围坐、纺丝织布的庭院,则是兰妹金最初的手工课堂。她说,听着阿婆传授纺丝秘诀,看着阿姨一再揣摩动作,一旁的她总是偷偷将点滴默记在心,或在妈妈偶尔走开的时候,悄悄坐上纺车,过一把瘾。

  纺车犹转 存丝告罄

  谁曾想,当年谈笑风生的大课堂,如今竟寥落到只剩兰妹金这一个偷师的学生?

  同村的“畲族传统服饰”代表性传承人兰曲钗,最明白个中滋味:“原先村里人不仅腰带是自己织的,连衣服都是自家种的苎麻织成布缝制的,妇女们还会绣花。如今只有我家在制畲服,用的是普通布料,也只余兰妹金一个人做腰带,由我代售。”

  蚕娘谢幕,织女淡出,今日的“竹里”畲村,唯有兰曲钗家的“畲服”招牌,在逐年复苏的民俗活动中渐渐招摇起来,却再难看见“采桑春陌上,踏草夕阳间”的场景。兰妹金也一直甘居幕后,私下里收购畲家老人珍藏的蚕丝,独自纺织,将内心无法言说的留恋,排遣在纺车低缓沉闷的声响里。

  “这几年我把能问到的丝都收购遍了。再不养蚕,就没丝可织了。”从本村、邻村到霍口、洪洋,再到连江、宁德,兰妹金为买蚕丝跑得越来越远,所得却越来越少。“有些阿婆手头确实有,可她根本当蚕丝是宝,说只剩几两要留作纪念,怎么都不肯卖!”

  兰妹金理解这些阿婆的心思,那些丝在外人看来或许不值钱,却串起了畲家妇女的一生,从长成到出嫁、为人妻、为人母,她们将每个时期的心事都托付给手中的纺锤和丝线,织进少女的腰带、新婚的嫁衣、闺女的新装……直到令人措手不及的汉风来袭,才匆忙将来不及纺织的蚕丝,锁进深深的抽屉。

  兰妹金说,去年养的蚕只纺出一公斤多的丝,凑上买来的丝线,勉强织了近百条腰带。她与兰曲钗商量决定,必须要大规模养蚕,才能留住这点畲味,只有蚕儿一丝犹在,才能护住畲家纺织这一脉留存。

  “蚕娘”难为复出何易

  “蚕娘”本指养蚕的妇人,但一个“娘”字,却足以诉说其间浸透的心血。二月里,兰妹金把产在报纸上状如白芝麻的蚕卵随身揣着,用体温捂热。待到“白芝麻”捂成“黑芝麻”,蚕儿便可破皮了。

  兰妹金先用鸡毛掸子,将蚕宝宝从报纸上轻轻转移到铺满嫩桑叶的竹匾上。从两个竹匾渐渐分散到八九十个,蚕儿食量越来越大,蚕沙也越积越多。兰妹金把亲友、近邻处能借的大小竹匾、篮筐都借来用作轮换,家里像开竹制品店一样热闹。竹匾替换下来,她把蚕沙倒在桑树下施肥,同时铺上新鲜桑叶供蚕儿“入住”,就这样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蚕儿小拇指粗时,一天得吃六七顿。“半夜还要喂两次。每次喂完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发出下雨一般‘沙沙’声,知道它们吃得香甜。”兰妹金说。

  “村里会养蚕缫丝的大多是老人,眼力不行了,干不了这活儿。去年我和兰妹金一说,她非常乐意,一口应承下来。”兰曲钗感慨地说,“她虽答应了,我却有些过意不去啊!”

  原来,蚕娘的复出,虽是畲服传承的进程使然,而蚕娘的收益,却与付出的辛劳难以匹配。“农历二月到四月,蚕儿可养育两拨。结束了最辛苦的喂养期,接下来的几个月也并不轻松,既要缫丝、晾干,又要染色、纺织。忙碌大半年,缫出的丝不过七八斤,仅能织成七八十条腰带。就算每条能赚一百多元,总收入也不到万元。”兰曲钗说,这还是因为村民帮忙都不计报酬,若发给工钱,兰妹金所得又要大打折扣。

  放眼如今的畲村,还有几个对“蚕娘”身份不离不弃的“兰妹金”?昔日畲女“采桑东篱下”“纺娘当户织”的画面,仅凭兰妹金一己之力,终究不可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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